文:岳绮罗想吃小孩
一刷手机,看到表嫂跟我说她要去买LIBO缩阴球。我当时非常震惊,给她回了一句:买啥?她马上给我说,缩阴球,给生过孩子的女人用的。然后,她非常细致地给我讲解了,这个球,能怎么治疗子宫脱落,让YD肌肉相对地恢复正常,非常细致,感觉上了一节性教育课。她想让我帮她查查资料,看看到底是不是靠谱,但千万千万不让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舅妈(她的婆婆)知道,不然又要说她浪费钱了。
舅妈真的对表嫂很差。非常的差。表嫂生孩子的时候,当时医生说要剖腹产。舅妈就坚决不同意。理由是,自然产的孩子聪明;她的孙子必须要聪明。可能在舅妈的认知了:顺产的孩子是要上哈佛的,而剖腹产的孩子只能上三本。表嫂生孩子那天我也在—那种痛苦的嚎叫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直接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那种叫喊声没有什么作为母亲的喜悦,而是一种动物在死亡和危险面前,发生的最本能的挣扎和反抗。对,就是那种杀猪的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根本不可能忘记。但在这样痛苦的面前,舅妈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表哥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跟她说,忍一忍,忍一忍,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这个忍一忍的事情,最后差点弄出了人命。她就是没有办法顺产,然后就弄出什么大出血,抢救,然后又大出血,一系列的很可怕的事情。她产后的恢复很差。大家都强迫她母乳喂养,但她当时恢复的很糟糕,心情很低落。每次去她家的时候,她半裸着上身,目光呆滞,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木木地瞪着桌子看。舅妈骂她,她也不会嘴。生完孩子以后,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对孩子的爱,没有什么对为人母的喜悦,她就是觉得肉体上很疼。有一次,她拉着我的手,突然就哭起来。我问她为什么哭。她就一直说疼,说心里很难受。大家也不愿意带她去看医生,所以究竟她为什么而疼,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
表嫂真的是唯一苦命的人吗?大概不是。每次想到这个,我反而觉得更难过。过了一段时间,表嫂好像好起来了。但好像又没有。去年的时候,表哥*又*一次搞外遇。表嫂为这个事情闹到要自杀。她的娘家人很生气,从江苏跑来,要砸场子。表哥非常淡定,说表嫂性方面不行了。她子宫脱垂,表哥很淡定地跟她爸妈说。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表哥很镇定地描述子宫脱垂的具体症状—打个喷嚏就会漏尿—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嫂也在场。就等于说,她那边所有的亲戚,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在那一天,得知了她健康状态。表哥敢这么说,其实意思很明显:你们要闹,闹呗;闹到离婚了,看谁吃亏。
很神奇的地方是,因为得知她得了子宫脱垂的时候,她的家里人都不再帮她说话了。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她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妈妈反而对表哥特别好,觉得她女儿很对不起表哥全家。表哥当然就气焰更嚣张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法无天。但真的,没有一个人说,要带她去看看医生,看看要不要做个康复训练。他们甚至想让她再生一个孩子—在这样的健康条件下。我很生气地跟表哥说,你怎么能让她再生呢?他也不当回事,跟我说,等你结婚生孩子就懂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让我懂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他的爸妈,他的很多亲戚,甚至表嫂的全家,都假设女性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我们所有人都天然的喜欢生孩子,母乳喂养,对疼痛容忍度极高;我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态,我们就愿意不停地生孩子;我们热爱忍辱负重,我们热爱痛苦,我们是天然地受虐狂。
总的来说,整个事情让我觉得很难过。尤其她最后跟我说,她很想维持一个很漂亮的姿态。这就让我更难过了。尽管在婚姻里遭遇到很多磨难,但她希望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幸福,所以就演的很辛苦。为了表现自己很幸福,所以不敢想生活里的不如意,也不敢跟人说自己的痛苦;为了搞得很好看,所以不能面对自己生理上的痛苦;为了不让别人嘲笑,所以坚决不离婚,出门还要跟人吹自己的老公对自己很好。其实真的没必要。那些什么姿态,其实根本没必要与其在那里装公主,装优雅,不如直接坦坦荡荡地解决好生活的问题。姿态好看不好看怎么样,问题解决了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