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宏杰
法家和儒家的思维方式是完全相反的。儒家认为,“有恒产而有恒心”。“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中产阶级是社会的稳定器,因为他们有不大不小的恒产。如果没有自己的财产基础,这个人就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会走上歪门邪道上去。
商鞅却说,治国之要诀是“弱民”、“胜民”。也就是压制、打击民众,削弱民众的力量。商鞅说:“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弱民》)”只有民弱了国才能强。也就是说,只有让民众既愚昧又贫穷,这个国家才能强大。
这是基于什么逻辑呢?商鞅说:“技艺之士资在于手;商贾之士资在于身,故天下一宅,而圜身资。民资重于身,而偏托势于外,挟重资,归偏家,尧舜之所难也,故汤武禁之,则功立而名成。(《算地》)”
也就是说,有手艺的人靠手艺致富,做生意的人靠经商发财,这样他们都有所依靠,不把官府当回事,国家就不好管理,只有先让他们穷下来,贱下来,弱下来,他们才会尊重权力,把官员当回事:“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
商鞅在《赏刑》篇中还说:所谓壹教者,博闻、辨慧、信廉、礼乐、修行、群党、任誉、清浊,不可以富贵,不可以评刑,不可以独立私议以陈其上。坚者被(破),锐者挫。……然富贵之门,要存战而己矣。
也就是说,要消灭民众中那些知识面广的,聪明的,有信义讲廉耻的,有礼乐修养的,喜欢结党的,追求名誉的人,这样的人,都不能让他们获得富贵。怎么能获得富贵呢?只有通过耕战。
因此,儒家认为“仓廩实而知礼义”,法家却认为知礼义是没有必要的。商鞅却认为中产阶级对更高的精神理想的追求是可怕的。
所以治国首先要让百姓穷下来,失去生存的基础,让他们乖乖地听从权力的指挥,遵循国家政策导向,努力耕战,通过耕战来获得地位和财富。所以“治国能令贫者富,富者贫,则国多力,多力者王。(《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