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轻松静

很多国人在谈到中国时，都会下意识使用某种宏大叙事的语言体系。一方面可能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共产中文，都是领导人视角，谈历史谈经济谈外交谈政治，都宏大地令人发笑，仿佛能决定一切。一旦习惯这种叙事方式，就很难换成普通人视角，所以每个中国人第一次读史景迁的《王氏之死》都有点想哭，原来百年前的中国人也这样悲惨，这样不能自主。

另一方面可能是，每一个单个的中国人活在这片乐土，只要活了一些年月，都见过太多荒谬和不公，无耻之徒逃脱制裁，细碎的希望惨遭吞噬。你觉得凭什么平凡的生命就这样得不到尊重，被悄悄地抹杀存在过的痕迹，像水滴在火里被蒸发。你觉得这里简直是人间炼狱，可身边那么多人活得热火朝天，多快好省，津津有味，热力十足。你觉得自己被割裂了。

也许你以前也从未失去希望，你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可当你奋斗半辈子，有天儿子尸体在静海边被找到，你成了失独父亲。你甚至不知道找谁去讨个说法。警察劝你不要伤心，因为每年在那里都有误入传销组织致死的案例。

这个人对他们来说是个统计数字，对你来说是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你见过他怎样啼哭，妻子轻轻哄他，见过他怎样坐在凉席上吃一支冰棍，看动画片，第一次背书包去上学，见过他在阳光下朝你跑来。你和他吵过架，他生气两天不理你，给他买假的乐高玩具，他又开心起来。你见过他在房间给喜欢的女生打电话，他高考前半夜两点没睡觉在写题。你见过他怯生生去大城市念大学，毕业后回了一个月家又急匆匆去面试工作。

他明明存在过，为什么他的消逝好像只对自己和妻子有意义。谁对他施加了怎样的罪恶，他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当时为什么不说，你想知道，你没法知道。对你来说这个人这样重要，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存在过的证据，无法再互相印证，他好像从来没有活过。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感谢政府，感谢依法治国。你向星星许愿向陨石许愿，如果有来生，希望他不要再做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保护不了他。也不要做中国的孩子，因为这个国度人太多，需要稳定，稳定，秩序，秩序，服从，服从，单个人的死亡无法揭示任何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