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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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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民谣歌手黄舒骏开演唱会,上台对观众说:“有许多专家告诉我,要以理性的态度谈恋爱。我常想,这些专家应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跟台下观众一起笑了起来,“不信你试看看,谈恋爱你还会有理性?我想,那大概是假的。”

台底下,观众热烈鼓掌。这一幕连同他的演唱,一起收录在音乐专辑里。后来有一天,他的母校国立台湾大学的老师孙中兴在广播里听到这首歌,一下子来了兴致:因为这位社会学教授,就是教人“以理性的态度谈恋爱”的人。

事实上,讲授“爱情”的专家多得很,有香港中文大学的哲学教授,复旦大学的心理学博士,还有华东师范大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师。哈佛大学将“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的“爱情理论体系”加入了课程表,麻省理工学院也找来哲学家开讲“爱的本质”。甚至,在全球讲“爱情课”的教师队伍里,还有来自阿富汗的同行。

这些“以理性的态度谈恋爱”的课程有的叫做《爱情哲学》,有的叫做《爱情社会学》,还有的干脆直接叫《婚姻与爱情》。它们在课上需要解决的学术问题,其实跟黄舒骏歌里唱的是同一个——恋爱症候群。

    “关于恋爱症候群的发生原因,至今仍然是最大的一个谜”

    在香港中文大学,哲学教授陶国璋主讲一门叫做《爱情哲学》的课程。这门课教了5个学期,可他总不太满意,因为爱情这件事根本就和黄舒骏歌里唱的一样,“至今仍然是最大的一个谜”。

这个同时教《死亡与不朽》课的老师说,教授死亡哲学的时候思路很清晰,前人资料分析也很全面,可是面对爱情,却不知道该如何教好,“不容易教”。

“念哲学的人面对爱情问题,好像总是很难去分析。要我们分析自由,还能多点理论。可是,哲学家对爱情非常陌生,因为理性的人对爱情这种感性的事情觉得还是很难把握。”陶国璋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他还算了一下,哲学家就没有几个会谈恋爱的,“柏拉图没有结婚,而像尼采、叔本华啊对于爱情则是一种瞧不起的态度,不知道他们谈没谈过恋爱,但最终都没有结婚啦”,“总之,哲学家对于爱情都不是很内行”。

他跑去找其他人的“爱情课”,发现有教人恋爱策略的,有给人讲沟通技巧的,他甚至还在网上看完了孙中兴的课程录像,也捧着书读完了哈佛大学正推崇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可是看了一圈了,没有一个从哲学角度把爱情讲清楚的。

他翻出来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的名著《恋人絮语》研究。这是作者在70多岁时写下的著作。虽然陶国璋也觉得这是“对爱情最有分量的分析”,但读完书他更发愁了——这教材怎么用呢?在这本“爱情的解构主义文本”里,连个完整的故事都没有,“通篇恋爱中人们说的胡话”,像恋爱一样毫无逻辑。

最后,好不容易看到麻省理工学院的课程《西方世界的爱情哲学》,主讲人是哲学界非常有名的埃文·辛格,写过对爱情历史进行考据的著作《爱的本质》,可是陶国璋看完课程录像更失落了,他甚至会在跟别人推荐这一课程的时候提醒,“很闷的”。

找来找去,这个哲学教授发现,“爱情”居然是哲学教育领域的研究空白。

“我一开始开这个课的时候,感兴趣的并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一种哲学挑战。在哲学上,自由、死亡、民主都谈很多,但是很少有人对爱情做哲学分析。”陶国璋说,“大概因为哲学家感情经历比较苍白,喜欢讲道德的爱,但是很少讲儿女私情。数得上的只有柏拉图式爱,但那还是个精神恋爱。”

于是,他决定自己着手研究,“把爱情当做哲学命题进行严肃分析”,管自己的课程叫“爱的哲学分析”。可是,之前同事替他定下的课名“爱情哲学”已经吸引了大批同学选课,成了校园最火爆课程,导致他不得不每次开学时跟学生先表态:“抱歉,这个名称好像有点误导。”

“这门课蛮火,应该都是被名字骗来的。”陶国璋笑着打趣说,“第一节课最多,大家都要坐在楼梯上。然后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需要拿学分的同学,留下来考试。”

尽管如此,每年一开课,没上过“爱情课”的学生还是涌进教室,跟这个严谨的哲学教授一起研究爱情。他们需要完成长长的读书清单,还要阅读爱情名著,偶尔轻松一下,上课看看轰轰烈烈的爱情电影,可接下来就得去试卷上面对这样的考题——

“请问,影片中的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发展成这样?请做出哲学分析。”

    “一般发病后的初期反应,会改变一些生活习性,洗澡洗得特别干净,刷牙刷得特别用力,半夜突然爬起来弹钢琴”

在台湾大学,教“爱情课”的孙中兴也是学校的选课王。每次开学第一堂课,央求他“加签”(加入选课名单)的学生总是挤满了教室。他不得不在黑板上提前用粉笔大大地写上课程规则,一边是“欢迎旁听”,一边是“不要求我”。

“这门课是《爱情社会学》,不是恋爱课,不是爱情心理学,连课名都说不清楚的话,请不要来上这门课。”在这两行大字底下,留白胡子的孙中兴摇着扇子,如登台说相声一样跟同学说,“恋爱的,失恋的,没谈过恋爱的,都欢迎来上课。只是你要是还没谈过,拜托你抓紧时间去谈一场恋爱再来做文本分析。谢谢。”

同样教“爱情课”,孙中兴就不像陶国璋那样找不到内容,相反,这个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社会学博士拥有“超级多素材”。

“我上学修社会学理论,最喜欢看的就是社会学家的八卦。我会去研究这个人有几次外遇,他有没有发疯过,这些跟他的理论都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 孙中兴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我的老师说,社会学家都是对于什么问题有困扰,就会变成那个方面的专家,他对家庭有困扰,于是变成家庭社会学家。按这个逻辑,社会学家对爱情有困扰,应该也会变成爱情社会学专家。”

他喜欢观察年轻人的爱情,还会像学生一样听情歌,看爱情电影。有次学生特意把黄舒骏那首《恋爱症候群》的歌词拿给他看,844个字,“道尽爱情辛酸”,可是他只记住了一句话,“刷牙刷得特别用力”。

在自己的“爱情课”上,孙中兴虽然也会讲解严谨的社会学理论,但他更喜欢搞一些谜一样的小名堂。比如,每节课他都要穿一件印着大学LOGO的T恤,第一堂课是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第二堂课是哈佛大学(Harvard),因为他想用每一件T恤的首字母,凑出来自己的名字拼音Chung-hsing Sun。

可惜,T恤拼着拼着就缺字母了,而天也转凉,他就只能穿连帽衫了。不过,玩心重的他还是会继续搞名堂。他在讲台上放了一个卡通盒子,鼓励学生丢匿名纸条给他,拿感情困扰向他发问。

“怎么度过分手后的痛苦期?”孙中兴念着小纸条上的字,一本正经地抬起头说,“念书学语文啊!像我失恋时德文学得很好,谈恋爱时日文学得一塌糊涂。”

更多的名堂,来源于他在课上布置的许多“随堂小作业”——

准备一个笔记本,把自己的恋爱故事写成《爱情事件簿》,最好图文并茂,欢迎附带纪念物;

认识全班的每一个同学,并问他/她三个问题……但是,不可以上来就问电话号码;

去月老庙参观,以及,跟一起去的同学在附近吃个饭……

其实,孙中兴早就自己默默算好了,班上有近百个学生,这种作业可以让他们相互认识,这是多难得的恋爱机会,“老师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

“我的目标是,以后竞选月老!”胖胖的孙中兴在课堂上摇着扇子,信誓旦旦地勾勒着未来图景,“等以后你们到庙里烧香拜佛求姻缘,抬头一看,哎哟,孙老师!”

可是,竞选月老的前景却不太乐观,主要在于学生的表现让他有点焦虑。有一次,他出了个测验——给每个学生发一个鸡蛋,代表自己的爱情,请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守护爱情。

结果,还没等交作业,孙中兴就嗅到了不靠谱的气息:有人领到鸡蛋就直接揣裤兜里,转身回座位的路上已经磕破了;有人没几天就忘了“守护鸡蛋”,不知不觉做炒蛋吃掉了;他甚至好笑地发现,自己发了一个白鸡蛋,有人交还回来的却是咖啡色的蛋,“冰箱里那么多鸡蛋,哪里记得哪个是你发的爱情鸡蛋”?

“我说你们,对爱情就这么不重视吗!重点是,这鸡蛋全部是我出钱买的诶!”他假装气鼓鼓地笑着说,“喂,同学你搞搞清楚,我是月老候选人诶!你们要认真谈恋爱,不要给我扯后腿!”

玩笑归玩笑,这门课带来的更多是感动,特别是每个学期阅读到的《爱情事件簿》。每人都有厚厚一本,有人在里面塞进了情书,有人贴上了还没有寄出的告白信,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一起出行的合影……

每个周末,孙中兴都会跑去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加班,在被一摞摞笔记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翻看年轻人的爱情,跟他们一起哭,一起笑。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超出感动的意外收获。有一次他到月老庙参观,惊奇地发现,因为学生一年又一年地跑去庙里做作业,导览员都知道这门课了,还为了方便学生,贴心地打印好作业的标准答案,发给大家。

    “开这门课,不是让大家寻找一种全天下都适用的爱情答案,而是让每一个人更了解自己”

跟港台老师不同的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洪亚非开的《婚姻与爱情》,则是“戴着马克思主义帽子的爱情课”。

这个58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老师原本没有打算讲爱情,可有天早上,他发现办公楼门口躺着刚坠楼的女生尸体。看了她的遗书才知道,是因为感情受挫,难以承受,选择自杀。

回到办公室的洪亚非很受冲击,可他发现,学校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给窗口加横栏,却并不能从根本上帮学生解决问题。“除非你结过婚,或者谈过无数场恋爱,否则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爱情。”他说,反思后决定,要开门课,跟学生讲爱情。

那是2005年。那时还没见过谁开“爱情课”,他自己也有点担心开了课没人选,同事帮他出主意,万一人不够,就撺掇学生去选课,充充场面。

结果,根本不需要找托儿,一开课就坐满了几百人。面对挤满教室的同学,洪亚非认真地跟同学强调:“任何人的爱情观都会有局限性,这是哲学告诉我的。我是个男人,我有男人的局限,我也有时代的局限、环境的局限、历史的局限。世界上没有一个绝对的真理,任何观点都是相对的。你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辩证地看待我教给你们的道理。”

在他的课上,爱情分析带着浓浓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思辨色彩。

“恋爱中我们要先树立爱情价值观,确立你在爱情中最重视的主要方面,然后再用矛盾论去分析。”他说,“任何一个男性不可能都只有优点,恋爱中要去抓主要方面。如果这个人符合你的核心价值观,但是次要方面不太好,比如不爱洗袜子之类,那你判断要不要嫁的时候,就不要去抓次要方面,要以这个人品质的主流作为判断标准。”

在复旦大学的《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课》上,心理学博士陈果也会抽出几堂课的时间,跟学生讲解“爱情”。

“在我大一大二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人能开一门‘爱情课’,可以让我说出自己的困惑,跟人讨论爱情问题,从别人身上吸取一些精神营养。我并不需要一个答案,我想任何人生的答案都是自己发现的,但是我需要一个沟通的渠道,把大学里最重要的时间花在我认为人生最重要的话题上。”陈果说,“所以,我现在开这门课,并不是要让大家一起寻找一种全天下都适用的爱情答案,这个课的目的是让每一个人更了解自己,更明白该如何掌握自己的爱。”

在她的课上,学生们会说出自己的故事,甚至有时还会有三五十岁的人来旁听,不分年龄、不分背景地分享着各自对于爱情的看法。

而对洪亚非来说,他现在的课程内容越来越多了,他还会把自己观察到的爱情新现象加进自己的课程内。有次他发现,自家出租的房里住的情侣居然是自己的学生。于是没多久,他就在课堂上开了个新专题——该不该接受婚前同居。

现在,这些专题变得更多也更细:“如何面对分手”,“如何挑选好老公”,“如何看待同性恋”……

虽然他的课是“用哲学解释爱情问题”,但也不乏“教你一招”的“方法论”。他会细心地叮嘱班上的女生:“你们可以把我说的记下来——在决定结婚之前,一定要先去男方家里参观一下,重点看厨房和卫生间,摸一摸厨房里的酱油瓶盖子,如果一尘不染,这种男人可千万不能嫁,他有洁癖!你会一辈子生活在指责里!”

有时候班上的男生实在扛不住了,跟洪亚非抱怨:“老师你也太向着女生了,把我们男生骂得一塌糊涂!”

但是洪亚非还是坚定地站在女生一边,“我们课上女生多啊,少数服从多数。”

“欧洲有许多著名的哲学家探讨过爱情与婚姻问题。恩格斯没有结婚,但是他在《家庭、私有制与国家的起源》中对爱情的定义是最完整的,时常被国内学者引用。他对爱情一生向往,只是他觉得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找不到未被资本玷污的爱情。”洪亚非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现在在网络上对爱情的定义恨不得有1000多种,但是对教课的人来说,选取哪一种爱情观才能使人幸福,我发现,只能来自拥有最高智慧的哲学家。”

    “现代人的爱情为什么这么漂移,就跟我们的身份焦虑有关”

    孙中兴的“爱情课”开了16年了。有次去演讲,主办方想请他写一份“爱情的标准作业程序”,按程序谈恋爱。

“假定人是机器,这倒是可以实现的,在身上装个开关,恋爱摁个钮,不爱就关上。”孙中兴说,“但这行不通啊,人类相处的复杂度远高过与机器相处的复杂度。”

不过,看过了1000本学生的《爱情事件簿》,又看了无数文学名著,他的确总结出一个流程:从古至今,普天之下,爱情困扰几乎没变过,它们分别是——

1. 恋爱之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2. 喜欢一个人,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3. 告白成功后,不知道如何相处;

4. 相处久了想分手,又一次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5. 返回苦恼1重新开始,或者卡在某一环节停滞不前。

恋爱的复杂让研究哲学的陶国璋也手忙脚乱。他说,在准备课程内容的时候,他总在叹气,好多次他都想要放弃了,觉得爱情“没有规律,不讲逻辑,变化太快”,“每次讲完课都很内疚,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总是词不达意,讲出来的并不是我所理解的内容”。

可是,他却还想坚持。“工业革命之后,现代人有了自由,自由择业,自由恋爱。我们以为拥有了自由,却也意味着身份的迷失。自我身份变得不确定,什么都不确定,要找工作,找恋人。我们迷惑于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所以需要在爱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坐标。”他说,“现代人的爱情为什么这么漂移,就跟我们的身份焦虑有关。”

所以,在他看来,爱情虽然常被看做一种责任,但也是“个体找到自己应该是谁的严肃哲学命题”。

“就像是我们在政治上追求自由,在个体成长上,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同步者,印证我们的个体身份定位。”他说,“这个时代最缺乏的就是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们以为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掌握,可我们也扭曲了对意义的理解,以为生命是完全的享受和满足,可它原本应远超于这个层面。”

孙中兴也喜欢研究“这个时代的怪现象”。每个礼拜,他都要守在电脑前看大陆各式各样的相亲节目,看男嘉宾如何介绍自己,看女嘉宾如何一盏盏灭灯。

“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看你节目都做了,也有机构帮忙做媒,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对象?你都有胆量上电视,有胆量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灭灯羞辱,干嘛不直接在生活里找?难道你真的忙得找不着吗?”孙中兴说,“上一辈很多人相亲结婚,我称作任务型婚姻,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你有的选。有的选还不恋爱?你们到底想怎样?”

抱着这个好奇,去年来北京参加学术活动时,他还特意提前上网查路线,想去北海公园看家长替子女参加的相亲会。可惜热情的主办方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小心思,拉着他逛故宫,游天坛,还去了颐和园,一路上游客见了不少,约会的倒没遇到几个。

看新闻时,陶国璋关注到内地的留守儿童现象,“甚为担忧”。“爱情是由个体成长的背景而来的,它是一个人成长阶段对世界的关系在成年后的重现,比如你对父母的爱在小时候没有办法表现的话,大概你在爱情里面也不容易投入。”他说。

“讲恋爱技巧的很多,但我还是关心人性存在的价值问题。我不是社会学家,但是很想帮年轻人分析分析,也不是什么指导。并不是这个时代需要教训,需要说教,但是让大家知道多点,这是我的责任吧。”陶国璋说。

相比之下,孙中兴替学生解决问题的方式更直接。

“如果对方不珍惜你,对你很不屑,那你要和这种烂男人在一起干什么?你还要在这上面浪费多少时间?我们发他们烂男人卡。把卡丢到洗衣机,弄得烂烂的给他。”孙中兴在演讲时说,“我没有答案给你,只有一点启发让你带回去想。

几乎每个礼拜,他的邮箱里都会有来自大陆的邮件,多到他忍不住感慨:“大陆那么多人,每个礼拜都来信,我真的担心我可能到死都回复不完。”

在这些邮件里,有人哭诉无法摆脱失恋痛苦,当然,还有人见缝插针地向他咨询,如何报考台大研究生。

帮忙也有出错的时候。有一次,孙中兴收到一封大陆来信,这个男生说,自己表白被拒,不知道该放弃,还是该坚持,“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当时一看到信就慌了啊!我哪知道这是你们的表达方式啊!我以为他真的要去找一棵树吊死啊!”孙中兴自己说着也笑了起来,“我想这话可严重了,赶紧回信劝他,你千万别吊死,千万别想不开啊!”

    “爱情好像是我们最熟悉的内容,但其中其实却都是盲点”

    孙中兴喜欢看爱情电影,美国的《电子情书》啦,大陆的《小时代》啦,还有最爱的“林志玲姐姐”的《101次求婚》啦,他都没有错过。直到有天他冲着片名跑去看日本电影《告白》,看了一半就吓得跑了出来,“不是叫《告白》嘛,为什么是个惊悚片啊!”

“是不是我太久不看《爱情事件簿》,我都开始不能理解你们了。”总是开玩笑要“竞争月老”的他在课堂上摇着头跟学生感慨。

失望的另一个表现是撮合情侣屡战屡败。他组织过几次饭局,介绍自己的学生认识,可双双都说没感觉,搞得他很惋惜,“又白请了一顿”。

其中甚至还包括写歌的黄舒骏。当年这位歌手在台大读书时,曾追过孙中兴班上的女学生,还为她写下了《天秤座的女子》。

虽然从没教过黄舒骏,但孙中兴还是好心地帮忙劝女生,“你干嘛不跟他在一块,人家有才华”。可是再理性的分析对这个女生就是不管用,“她就是不喜欢,再有才华又怎样嘛!”

“我们教给大学生的,都是他们以后进入社会才会了解的事,这基本上是一种无感教学,所以我想教教他们跟大学相关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思考,走出一条自己相信的路。”孙中兴说,“大学里很容易培养出自私的人,我希望我的课可以对人的生活和生命带来改变,变成更好的人,不管是多小的改变。”

每学期结束,只要不是旷课太离谱,孙中兴给大多数人的分数都一样——88分。

“我读书22年,得过什么分数我统统都忘记了,但是我觉得88分是个值得记住的好分数,它有象征意义。88分,你转个90度看看,就是两个无限大。”热爱搞小心思的孙中兴神秘兮兮地说,“我希望你们爱情可以无限大,做学问也可以无限大。”

教完《爱情哲学》,陶国璋也该退休了。来来回回修改无数的“爱情课”讲到最后一年,他终于觉得“有点满意”了。最后一堂课时,他笑着跟学生做调查:“你们觉得怎么样?要是觉得还行的话,我就决定就此封刀,以后不讲了。”

不过,这位哲学家并不会停下来。放寒假这段日子,他仍躲在家里写自己的新书《爱的盲点》,“爱情好像是我们最熟悉的内容,但其中其实却都是盲点”。

这几年,因为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热映,台湾的大街小巷又开始重放黄舒骏的《恋爱症候群》:“爱情终究是握不住的,只是我想要告诉你——多么幸福,让我遇见你。”

事实上,孙中兴并不喜欢这首歌。他更喜欢美好的爱情歌曲,比如《甜蜜蜜》,比如大陆春晚上红起来的《传奇》。这个信奉“一日为师,终生服务”的老师喜欢听,“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他说,下次到北京,一定要去逛传说中挤满情侣的南锣鼓巷,还要弥补遗憾,去趟北海公园,好好看下家长替子女参加的相亲会。

 

来源:中青报 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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