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借之

第一次见小姨是在一次家宴上。小姨身材高挑，有一双白亮纤细的双腿和一对儿不大不小的乳房。那天她穿着蓝色牛仔短裤和白色T恤，盘着一个丸子头，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眼睛很亮，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刷子。她的胳膊细，脖子细，脚踝也细；脚踝下面是一双休闲耐克鞋，这让她走起路来很轻盈，好似长了翅膀。小姨是高中生，我也是高中生。小姨喜欢吃海鲜，我也喜欢吃海鲜。小姨没和我说话，我也没和小姨说话。小姨偷偷看了我一眼；我也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小姨是我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辈分比我大。我也是她亲戚，也八杆子打不着她。再说了，为什么要拿杆子打呢？

第一次见面以后，我们周末便一起去上课外班。小姨十七岁，我也十七岁；小姨坐在最后一排，我也在最后一排；小姨会做大多数题，我也会做那些。如果做完了题，我就会和她对答案，答案一样，我就开始问她一些问题，比如，中午吃了什么。这些问题非常无聊，可是小姨不觉得无聊。她会反问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我就告诉她。真巧，她也喜欢看。小姨高兴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修长白皙的手指会依次抬起再敲打在桌子上，让指甲发出叮叮咚咚的动静。小姨有些时候不听讲，就在我的胳膊上画画。一般她会画一只大鼻子猪，然后说这是我。课间的时候，我就去把胳膊洗干净，然后再让她重新画一只大鼻子猪，然后说这是我。她画的时候非常专注，细长的右手指牢牢捏住走珠笔的笔杆，双眼紧盯着我的小臂，刘海随着笔触一抖一抖的。每当她画到开心的时候，就会非常用力。我的皮肤也越来越痒，可是我不敢动，动了的话整幅画就不好看了，不好看了的话我就要再去洗一次胳膊，好让她完整地画一幅大鼻子猪，然后在猪嘴边写上我的名字。

我们暑假天天见面，上完课就去路边的小吃摊一起买零食。小姨对我特别好，经常请我吃雪糕。我们一人咬一口，雪糕一分钟就被吃的只剩下一根棍。那时天很热，小姨喜欢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一前一后沿着人行道的边缘走着。她有时还会抓住我的书包袋子，我就像一个在上工的纤夫，拉着一条白嫩纤细的独木舟。偶尔，她还会拉起我的手，前后摇摆，像是一个大吊钟，就这么摆下去，摆到时间的尽头。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她时，也正是那个夏天。那天在电影院里，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闻到一阵茉莉花的香气，像丝绸拂过脸颊。我悄悄趴到她的耳边，说：“I love you.” 她直起身子，笑着说：“说什么呢。我是你小姨。”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

暑假结束后，我们的课外班停了。学校不停加课加作业，我从早学到晚，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我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学习，好久不和她一起玩了，大概快把她忘记了。只是我偶尔还会怀念起画在左臂上面的猪头。猪头曾经散发着一阵茉莉花香，上面大概会写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