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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燕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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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雁(1979-2010),穆斯林,诗人,散文作家。1979年2月生于成都,200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古典文献专业。在校期间策划组织了首届北大未名诗歌节,2000年与友人一道创建了著名的新锐文化网站“新青年”,2003年返回成都生活,2010年12月28日赴上海访友,30日在所住宾馆因病意外辞世。著有诗集《迷人之食》、散文集《读书与跌宕自喜》。

四月的黄昏

我还没有看过暮色中

这片土地,广漠的绿色

铺卷过地面,平坦,均匀。

紫色的暮霭,稀释着,

渐渐漫过整个平原……

散发出可疑的鲜明,

在即将倾泻的黑暗边缘,

闪烁着,发出幽光。

这景色说不上美,

一切陌生的色彩展露出来。

一瞬间,黑夜就来了。

我们被迅速裹进安全的无知。

2003年春

 

乡村女教师

(短暂秋天的纪念)

他们裂开嘴巴,笑。他们在教室里奔跑,

我呵斥,禁止乃至沉默。是的,后来我就

沉没在他们中间。逐渐找到仍旧陌生的东西。

那一年,我们在山脚下的小楼里,谈论到午夜。

在空旷的水泥广场上,看陌生的星星。可是,

当我们爬上朽塌的山崖时,毕竟是在晚风中唱吟。

我们将花光最后一分钱。桌子上的花,很快

就要枯萎,洒落……乡村女教师的生活。

她经常在课堂上走神,经常造一些离奇的句子。

有时候,她在教室间走动,像个丢东西的人。

2002年秋

 

看荷花的记事

我们在清晨五点醒来,听见外面的雨。

头一天,你在花坛等我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一些雨。现在,它们变大了,有动人的声音。

而我们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两个人。亲密

让我们显得更年轻,更像一对恋人。所以,

你不羞于亲吻我的脸颊。此刻,我想起一句

曾让我深受感动的话,“这也许是我们一生中

最美好的时光。”一生中最幸福的,又再降临

在我身上。她仿佛从来没有中断过,仿佛一直

埋伏在那些没有痕迹的日期中间。我们穿过雨,

穿过了绿和透明。整个秋天,你的被打湿的头发

都在滴水。没有很多人看见了我们,那是一个清晨。

五点,我们穿过校园,经过我看了好几个春天的桃树,

到起着涟漪的勺海。一勺水也做了海,我们看荷花。

2002年冬

 

我们有灯火通明的厨房

我们有灯火通明的厨房,

我们有高大的柠檬色的墙。

你把我领上楼梯,我踮着脚尖,

把尖叫声刺向你头顶。其实,

你知道的,只要滴下一滴水

我就会被吓跑,风卷起几颗

灰尘就能叫我说不出话。

从啤酒内部的温热你看着我,

我们互相吸取着冻和坚硬。

这几天,你想到了爬山,

就爬到山顶上。从几千里外

刮来的风,忽然洞穿了我。

我是你灯火通明的厨房。

2003年春

 

情诗

熟悉决然割破了我。

我的心并非绝无情分,

此刻它正渐渐离开。

空气并未变得更稀薄,

的确,水是清澈的。

你的呼吸如此紧凑,

热烈而且清洁。

我告诉你我看见了海,

“海……是大的”。

你走,穿过人群,

对陌生者举起双手。

那一对掌心是清白的,

我很清楚这种爱。

2003年夏

 

傍晚,看一场雨……

如同一把花伞。从四十米的空中,我看到

幸福。那些幸福,那些琐碎、远离优美的东西。

它们安静地穿潮湿,在不确定的绿表面,滑翔。

我怀疑它们就要接近我,我怀疑幸福正在颤抖!

然而,那些经得起敲打的,在迅猛的力对面的,

安静着,不再张望的,正在穿透的,不是雨水;

我抬头看到的,正在坠落的,我断定:不是液体。

它们飞快地坠落,丝毫不把自己看作天使,丝毫

没有我的犹豫。我怎么可能不怀疑,怎么可能

看着注定与我隔膜的人流,在我身下涌动,还保留

一颗冷冰的心脏,或者两只对称的肾!我期待

来只猛禽,把日日滋生的内脏拿走。这些毒素,

这些物质的幸福。它们就要飞起来、融化,

就要汇入陌生的水。成为所有陌生的事物。

2001年夏

 

我到陌生处的溪流。

溪谷潮湿,水流清脆,

你在芦苇的苍绿上安放

百合花的蓝,潮湿的紫蓝。

水流声如刀刃,亲爱的,

这声音太冷,让我发抖。

必须经过漫长的旅程,

这漫长得叫人心碎。

忍耐这酸楚,浪花苍白,

而且美——它们涌起来了。

我好像死过一回,

像在绝望的刀刃上爱。

2004年夏

 

冬天的信

给马骅

那盏灯入夜就没有熄过。半夜里

父亲隔墙问我,怎么还不睡?

我哽咽着:“睡不着”。有时候,

我看见他坐在屋子中间,眼泪

顺着鼻子边滚下来。前天,

他尚记得理了发。我们的生活

总会好一点吧,胡萝卜已经上市。

她瞪着眼睛喘息,也不再生气,

你给我写信正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这一阵我上班勤快了些,考评

好一些了,也许能加点工资,

等你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河边。

夏天晚上,我常一人在那里

走路,夜色里也并不能想起你。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这让人安详,有力气对着虚空

伸开手臂。你、我之间隔着

空漠漫长的冬天。我不在时,

你就劈柴、浇菜地,整理

一个月前的日记。你不在时,

我一遍一遍读纪德,指尖冰凉,

对着蒙了灰尘的书桌发呆。

那些陡峭的山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

也像我们这样,平静而不痛苦吗?

2003年冬

 

结婚

是下雨的夜,我们在街上走,

吃枇杷,在每一个春天的晚上

我们相爱。没有什么风景可看,

我的脸色也丝毫不是苍白的。

你告诉我生活是平淡的,每天

早上发一条短信告诉我天气,

是我们相爱的天气,每一天

都适合我们相爱,每天,我应

为你撑伞,倚靠在你的肩膀。

也有厚厚的棉被,适合我们

躺在里面,互相抚摩,就像

摸自己的熟悉的胸口,从那里

涌出,不断涌出礼物般的温暖。

亲爱的,如果没有这应景而至的

雨,我将惊慌至死,亲爱的,

只能在死后。你命令我活着。

而我只能死去,含着大块的冰。

2004年冬

 

星期天,我坐在玻璃上……

光照到地板上,反射,扎进一小片皮肤。

热也能是痛。敌人潜伏着接近我小小的领地,

带来他们的冷和甜。是那样甜,竟然也

能是咸与涩。那些在白炽灯下脱下外衣的人,

那些脱下内衣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动作的一瞬

扭动了。细小的腰,狭窄的臀。他们身体的

一小抹肉色,一小撮黑色,和红。扩大着,

倾斜进茫茫的白昼。这白昼里的旅行,滚烫地

穿过物质,穿过严密的逻辑。星期天,我

坐在玻璃上,坐在无边的翅膀上……回味

胆怯的话,菲薄的热情。不能融化的,仍旧

坚硬;阴影也没有可能抹去它的锋利。即使,

被一个个光斑晃花了眼,即使交叉的裂缝

拨动了脆弱的耳膜,这伟大的情种也不敢

掉头而去。不敢在这正午做夜间的啜泣。

2002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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