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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宽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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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七个托马在海边

人的心里有着尚不存在的地方,

痛苦会进入这些地方,

以使它们能够存在。

【莱昂·布洛伊】

我需要一整船的风才能胀满

孤帆一次,这种宽恕使我宛在

激流中央,别怪船头靠岸的

努力全部都无可挽回地化作了

无知的浪花,仿佛一切浪都

只是互相得不到原谅的水

别怪假花不太香而真花必落

也别怪后半夜小概率愈加发甜

我们尽可以去喝当面酒,吹

当面风,表当面白,孤当面独

辞当面别,乃至暗当面恋但

决不流当面泪,决不,请原谅

我们也会有一刻实在忍不住

爱也有植物一般迟缓的攻击性

正如藤蔓最终包围了一面墙

这种宽恕会顺带着开出很多花

我的心只是一坛浸泡过种种

蛇灵鬼魅的药酒,在很多年里

只有时间曾注意到它的存在

原谅我不能亲自帮你打开瓶盖

有一种宽恕只来自带刺的侍女

再没有男人能引起她玫瑰的警觉

因为他们只能带来采摘的危险

只能引起她对另一朵玫瑰的警觉

而非不惜脚力一次次远行前来

探望的危险。别怪她藏得太深了

要怪就怪宇宙实在太浅,原谅

孤独已被供奉到比爱还高的位置

原谅万水必有一会而万火必有

一熄,那穿越恶水的百沉与一浮

那穿越烈火的一切幸存与不存

暴雨总是爱大悲咒甚于小宽恕曲

对万物的一次性松绑其中必然

也连带着自己,带着一抹从未被

真的弄丢过的蓝色,这种宽恕

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来临。原谅我

一得人就忘神,得到也不以为

那是应得的,失去了也从未觉得

有什么残缺。原谅世界是空的

又四处布满震动,仿佛万物底部

都有一把按摩椅,能够令每个

为爱绷紧的关节都放松下来

想要无花果的都已聚集在树下

想要休息的都找到了新旅馆

想要吹万种风的在山顶永远地

坐了下来,而什么都没有的

反而走得最远,原谅他什么都

想要又不要,快走不下去了

但他仍然在走,原谅他有那么

一刻想走回来又一去不复返

从那天开始她觉得什么都很脏

她不仅痛恨而且否认乃至要

亲手毁掉自己的躯体,原谅她

没有了躯体而仅仅是躯体上

一阵持续了十几年的男性颤栗

那个她再也成为不了的她在

掐死她,那个她永无法掐死的

在旁边看着她,有时她们也

爱互掐,她们互掐时她才是她

而一具无法再接受一个普通

香吻的躯体也已经不是躯体了

原谅爱是更大的颤栗也原谅

有张嘴还是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爱情是为那些沉迷于倒影的人

准备的,因为她们离不开水

也不会真的入水。你摘给我的

这束野花使你看起来就像是

在去死的路上顺手活了一小把

原谅我永远都可以蝴蝶似的

从本来的命里再掏出一条命来

哪怕敲遍每一扇门你都无法

找到我,因为我一直就在门外

原谅我始终平静不下来,为何

明明有整整一个炸药桶的诗要写

到时却只有十分钟的烟花可放

倘若痛苦只是某种即将被我

以最后一泓清泉的形式引出来

来迟了的幸福,原谅它有时

不能应允赶来,因为不想因此

害得最高的神明降低一毫米

在无神的时刻,唯一的办法

就是以人去浇灌人,直到万事

都显露出刚下过大雨的岑寂

爱不过是种优雅的轻伤,是对

顽固自我一次永夜般的滴穿

原谅我滴穿或者到死也滴不穿

原谅死过早地成为一座高原

并且耸立在所有人高昂的西部

无限广阔的生祈求着顶端的融水

但愿我有一次停下来不是因为

疲惫或事故,而只是有什么实在

值得耽留,原谅我想耽留于此

而不想再去赶路和生活。去宽恕

一直都被认为是轻而易举的事

并且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没什么

是重要的也没什么是不重要的

就算有,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

深渊中的一切,你不仅要去看

而且必须真的看见,甚至你还得

一直看下去,爱就是这样被吓大的

原谅我从来有所洞悉而无所在意

原谅我重逢的第一面是以过去你

来贴此刻你的脸颊,原谅记忆

比我更快更猛烈地扑向你的现在

犹如跳入熟悉的泳池,立刻就

游了起来并且可以无休止游下去

但很可能我只是站在岸上不动

甚至在离你很远之处就掉头而去

虽然我还有十万胸口可以尽情

去惠存重击,但其中并没有一个

你可以安心靠在上面哭上一会

如果有,原谅自己多哭了一小会

亟需炉火之时,与其四处去生火

不如先扑灭这种需要,原谅我

总是灭火如加柴,并催促过一份

受嘱托的决定性温暖,不可能

毫无冒犯地逼近你心中那个已经

被大雪遮掩一季的寒冬,原谅

我给不出这把火甚至比你还要冷

 

总之,苦涩的昨日已偷偷酿成了

涂蜜待舔的今天,使每种宽恕

都有了独立之甜,你也使得今天

看起来更像是今天了,原谅我

有一部分尝起来总是比以前更苦

原谅我一生中痴迷于痛吹大风

又保留着从来没有为谁摇晃过的

一根芦苇,原谅它太脆弱原谅

我曾为你摇断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原谅我曾放纵地陷落,陷不下去

并成为万物的底部,恕我不能

从更深沉的地方升起,恕我不愿

也不能如你般升起,恕我爱坠落者

甚于一切翩然上升者,如果你有

且只有一次宽恕,请原谅我爱那个

还会再次升起的坠落者胜过一切

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了

这并不是海风正好的缘故,就算

还有一件,那也一定是美妙的

正如宇宙中虽充满了亿万种音乐

但没有什么比回响更好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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